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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被遮蔽的旅人没有归途

来源:工人日报 作者:梁凡      2019-01-03

  一部蒙尘70年的书,再次爆火,这让很多人感到意外。

  《遮蔽的天空》对国内读者而言兴许有些“陌生”,但其实早在2006年,该书的上一个中文版本重庆出版社就出版过,名为《情陷撒哈拉》,但出版后,一直少人问津,很快绝版。

  是因为时过境迁吗?时至今日,这部小说却在中国悄无声息地热了起来:在豆瓣已经拥有了近1000篇评论。并且,很多人都没想到该长篇小说会冲上榜单。

  其“影响力”的陡增,有人认为和贝托鲁奇和坂本龙一的名声有关——2017年,坂本龙一因为太爱这本书,将鲍尔斯在电影中朗读书中精彩段落的原声编进了自己新专辑中的一首歌曲《Fullmoon》。实际上可能未必如此。

  小说男主角波特认为自己不是“游客”,而是“旅人”,二者的区别是:“游客在外旅行几周或者几个月后总是归心似箭,但旅人没有归途……”人们热读会是这个原因吗?

  在路上走失

  俗话说,人的一生都在旅行,有的人跟着“导游”盲目转悠,有的人则会寻找内心建构的梦想,但有的人会走失。

  《遮蔽的天空》首先是部自传性质的作品,男女主人公分别占据着作者保罗·鲍尔斯本人的双重身份。波特·莫斯比是名作曲家,妻子姬特则是名作家。对于鲍尔斯而言,作曲、评论和创作是互不关涉的个人领域,有时他甚至拒绝同时谈论三者。他曾告诉自己的传记作者:“写作和作曲,我把它们放到不同的房间里进行。我做一件事的时候,就钻到这间屋子里,把门关上。”

  小说的男女主人公在物质上丰裕富足,精神上却无所皈依,世界上的任何地方——或者说家乡的每一个角落——都无法让他们感觉安全,这是战争浩劫造成的后果。为了逃避,他们决定在北非游荡。

  在寂静空旷的沙漠和天空中,强烈的与世隔绝感摧毁了他们的自我认知,也颠覆了他们对彼此关系的信念。他们忘了如何正常地活着,一直未能找到全情投入生活的办法。他们对彼此的试探,成了对彼此的伤害。在旅游的过程中,因为同行者特纳的原因,波特和姬特的情感破裂,最后姬特出轨,波特病死在途中。姬特放弃生病的波特后,精神恍惚,加上对于北非环境的恐惧,不知所措,沦为一个阿拉伯人的小妾,后又逃走,成为乞丐……

  小说的最后,波特失去了生命,姬特则失去了灵魂。《遮蔽的天空》借波特和姬特的悲剧,反映出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白人中产阶级在精神上的迷茫。但小说并没有仅仅从故事上直接给出这样的答案,而更多地是通过语言的琐碎化和叙事的片段化来实现的。

  第一次阅读《遮蔽的天空》的感受是迷人而又困惑的,因此,这也在读者中间引起了两极反响,一部分人觉得小说的结构美妙极了,另一部分则认为故事不知所云,语言絮絮叨叨、读起来十分无聊。

  谜底被遮蔽

  《遮蔽的天空》可能很难在21世纪的读者中间一下子就引发共鸣,它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阅读,正因为作者采取的手法是把小说的真意隐藏在了故事的讲述方式中。本书中文版的编辑解释了书名的来源,鲍尔斯小时候听过一首歌,名叫“DawnAmongtheShelteringPalms”,翻译过来是:遮蔽的棕榈树下。它讲的是热恋的情侣,相约日落之后到遮蔽的棕榈树下见面,遮天蔽日的棕榈树是他们的藏身之所。其实它的意思是,天空既像一个固体一样保护着我们,也脆弱易碎,把我们的弱点和虚无暴露出来。作家田纳西·威廉斯这样评价道:“这部小说奇妙地分为两个层次。叙事的表层颇富迷惑性,行文的方式令人印象深刻,但正如我刚才所说,表层的文本上笼罩着一层微妙的氛围,它无形却强大,在心灵中投下一抹阴云。你一定见过那样的阴云,它险恶地盘踞在夏日的天边,随着内部火光的闪烁无声地搏动。这部小说的表层激起的就是这样的兴奋。”

  整部小说到处都表现出存在主义哲学和现象学式的意味深长,当读者拼命追求谜底时,发现谜底即谜面,如同萨特所说,“存在即本质”。美国评论界称:“没有哪位作家能像鲍尔斯那样对存在主义哲学做出这样全面的阐释。”

  不过,《遮蔽的天空》在全世界范围内的传播还要数1990年贝托鲁奇用《末代皇帝》原班人马拍摄的同名电影,虽然评价并不讨好。小说所具备的那种无聊、躁动的存在感在电影中变成了充满趣味的异域景象和音乐,作为鲍尔斯的忠实粉丝,影片作曲坂本龙一有点用力过度。

  当然,《遮蔽的天空》之所以吸引读者,还因为其中金句频频,诸如:“死亡永远在路上,但在它悄然降临夺去生命的有限性之前,你不会真正意识到这件事。我们憎恨的正是这可怕的精准,可是正因为我们不知道,我们才会以为生命是一口永不干涸的井。然而每件事情都只会发生一个特定的次数……我们却总觉得这些都是无穷的。”等等,这就像一个谜,人们能感觉到它,然而它似乎遮挡着——在今天仍然能够抓住当代读者脆弱的神经,引发共鸣。

  读者心中的寓言

  除了小说本身的魅力外,作者保罗·鲍尔斯的人生经历可能也一直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1947年秋天,鲍尔斯在丹吉尔开始写《遮蔽的天空》,然后带着小说去了阿尔及利亚,跟他的妻子简·奥尔一起,同行的还有简的新情人(他们两个都是双性恋)。完成了小说后,鲍尔斯把稿件寄给双日出版社,被拒绝,出版社还要求他退回预付款。几个月后,新方向出版社决定出版此书。小说在1950年1月1日开始登上《纽约时报》畅销榜,很难说清是小说本身吸引了那么多读者,还是鲍尔斯在纽约的著名音乐家身份以及他在整个艺术界的人缘给他带来了可观的市场。

  总之,《遮蔽的天空》实际上是一个寓言故事,它描绘了两个具备完全自我意识的人在现代文明中的精神迷失。很多读者和宣传方多提到小说的虚无主义倾向,这并非实情。虽然结局是个耐人寻味的悲剧,但读到结尾处我们应当发现,很多后来的事情早有预兆,它们揭示出的恰恰是情感的必然。小说有清晰但纤细复杂的结构,并且有暗藏的逻辑线贯穿始终,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当年就获得商业成功的小说。在文学史上更常见的是,小说说出的太多,读者却没有耳朵去听。读者有激情和耐心去理解的,往往是他们已经理解的事情,跟小说家已经没什么关系。

  可能正因如此,写于半个多世纪前的这部杰作给了今天的中国读者一个启示——随着物质水平的提高,年轻人容易陷入“丧”和颓废的精神危机中不能自拔,但更多时候,一部分人只是陷入自我欲望(情绪)的循环里,在城市生活的快节奏中堕入神经焦虑。

  然而,不管怎么说,在人生的旅途上,一旦心灵被放任、享乐的欲望遮蔽,就很难找到归途。

  其实,我们应该看到,《遮蔽的天空》也暗含了一个健康的可能,在小说的那片沙漠之外,天空依然笼罩在一切大地之上,易碎的不是天空,而是仰望者的内心。

  心灵的荒漠固然可怕,可是在有人的地方,就有生生不息的力量。通过鲍尔斯提供的寓言,读者或能找到解决危机和预防的道路。

  原文链接:http://www.northnews.cn/2019/0102/2998865.shtml

 

【责任编辑: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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