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啜饮北风

来源:北方新报 作者:      2018-12-16

  朋友说要来南方时,还是夏天,现在一回想,倒有“扬州一梦,中山千日”之感了。在这样的冬日,即便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也还冻的哆哆嗦嗦。却还宽慰似的问我:“你们北方,冬天也很冷吧。”

  “哦,没这儿冷”。

  “怎么会?”

  “有暖气啊。”

  这样的对话不知道要重复多少次,别人也未必真问,自己却答得很热忱,像是彼此提醒,又像是自问自答。不过,北方的冷和南方的冷还真不一样。南方应该叫凉,或是凄冷,是家道中落,《红楼梦》那样的起和落,冷在心里,世态炎凉的意思。北方,却是冷,是烈,是像老白干一样的辣,烧刀子一样的疼。也凉,却是大江东去、山河破碎,霸王一样的功败垂成,终是悲壮,慨多于忧,不入心的,还不到心灰意冷,纵是自刎,也是壮志难酬,仰天长啸,“天要亡我”。这里面还有多少心思,谁知道?那漫天的大雪飘飘洒洒,任风怎样肆虐嚎啕,太阳依旧高高的,亮着灼人的光,天空海一般的澄澈,万里无云。

  人从屋里出来,还带着热气,疾步快走,碰上熟人,站着打个招呼“您打哪儿去,回屋坐坐”“不了,还有事儿”说完,便三步并两步回屋去了。小区里有卖大白菜的,脸冻得绯红,站在车上,吆喝着:“鲜儿白菜6毛”那一帮老太太们挎了篮子的、提了麻袋的就叠着步子涌上去了。住在楼上的,看了直心痒,就喊了邻居,合拼了一袋。各取半袋放在阳台上。住在底楼的就越发壮观了,五六个一捆,十来个一堆儿。码的整整齐齐。上铺一层棉被,遇着雪天,盖一层白雪,取来白菜,上面夹了雪粒,精亮亮的闪着光。

  年老的婆婆最爱腌白菜,也叫酸菜。近一米高的缸,埋着盆儿一样的几块儿石头,白菜就压在这石头下,每逢炖肉就取出小半棵,和了粉条、土豆、豆角,掺着辣椒、花椒葱段,倒一锅汤,慢慢地熬。等汁儿稠味儿浓,用勺头把土豆碾碎,沿锅贴一层酥饼。盖上锅盖。再等揭锅,饼黄儿肉香,满屋子的热气,好不热闹。再配一盅酒,烧得心头一热,脸浮一圈红晕,叫嚷着再添一碗,屋外再冷也都不觉了。

  小时候,家有院子,最盼下雪。天不亮,月光照出一层白,以为下雪了,脚一踩,硬邦邦,不由懊恼。等真遇到雪,一扎猛子,一溜烟地乱跑,伴着嘎吱的脆响,地面印出一串脚印。

  东歪西斜,乱作一团。大一点的孩子,打雪仗,那是真打,端着盆儿,挑着桶的都有,生猛的孩子扣你一头雪,胆小的从侧面扬你一脸白沙,不得脑,多半讨人喜欢才遭此待遇。也有在雪地里表白的,邀了一群人,用脚印在操场上拼了一行字,大体是某某喜欢某某之类。想想那么大的操场,那么小的鞋,要走多久,眼力得有多好,才不歪不斜拼出一行字来,那姑娘就在楼上,眼一瞥,就看见雪地里的那行字,或感动或不适,或看一会儿,也就从人群里出来,不见了。等雪又薄薄下了一层,再从屋里出来,那行字也就隐隐约约,不见了。

  冬天,校门口的麻辣烫,生意最是红火。围着一鼎炉,扎一堆儿人。那脸是发红的烫,舌头是含了烙铁般的颤,不知道里面熬了多少辣子,满锅的红水儿。小时候,有婆婆吓唬小孙子,“可不能吃,那是血水儿”那孩子听了,怔住,眼睛仍盯着锅子不放。我那时,每天都要去吃一会“血水儿”,等回家,嘴早抹得干干净净,可身上还带一股辣味儿,便少不了被大人数落。

  去年,我回去,竟不见有人卖了,连着北方的冬天竟也寂寥了。现在再分南方北方,多少有些迂腐,车跑得一样快,楼盖得一样高、霓虹一样昼夜不熄,让你忽然忘了自己身在异地,今夕何夕。而唯有冬天,它像一个人的秉性,任时光变迁,任是不更不迭。

  肃穆的白杨,苍苍的松柏,寂寥的北风。这是我印象里北方的冬天,是衬在北方活色生香的小日子里的大背景。我说不上北方冬天是怎样的感受,说冷、说凉、说红火、说寂寥,都不够。惟断章取那句诗,“驻足而立,啜饮北风”,味道就在那里。

  原文链接:http://www.northnews.cn/2018/1214/2988023.shtml

 

【责任编辑: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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