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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仰麦子

来源:内蒙古日报 作者:      2018-11-23

  一个人的三餐,我很少做面食,面条、馒头,或者任何与面粉有关的食物。倒不是因为懒惰,骨子里,对于面粉和麦子,我一直心存敬仰。

  和大多数北方人一样,我是擅长做面食的。只是当我决定做一次面条或蒸一屉馒头的时候,我总有一种仪式感。比如,一定要有足够的时间,某个宁静的清晨或闲暇的午后,确定家人都有足够的食欲。冰箱里要有酸爽的西红柿、青绿的菠菜、新鲜的豆腐或其他可以佐料的蔬菜。面粉要用白瓷的小碗轻轻取出来倒在盆里,水得顺着盆沿儿不疾不徐地流下来,水温要恰恰好;和面时要先用手指慢慢拌着,再用手掌均匀揉着,软硬要恰恰好。和好后的面团需要一定的时间去饧面,这样,做出来的食物才劲道美味。这个过程中,每一个步骤都急不得、乱不得。就连汤的调剂也很重要,酸辣还是清淡,都要做到让吃的人感到余味犹存、口齿留香,不要留任何残羹最好。

  囿于厨房烹煮食物的时候,我总能让自己积极起来、紧凑起来、协调起来。捧起一把雪白的面粉,我和它就是密不可分的整体,不容失误或遗憾。每每那时,我既是一个游刃有余的劳动者,也是一个善于想象的思考者,即使经过深加工的面粉早已没有麦子的印记,我始终觉得一把面粉就是很多棵麦子在我的手掌里复活。种冬小麦,麦种被和着秋风秋雨撒落在温和的土壤里,萌芽的时候要经历很多场骤然而至的风雨霜冻,青青的叶苗要被覆上冰冷深厚的大雪,要静静熬过漫长的严酷寒冬,要默默等着来年春风解冻,还要接受烈日的炙烤。最后,才被割刈、剥离、风干、研磨、打包,成了雪白的面粉。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麦子始终在无声中静静地等待。仔细想来,麦子的一生,是受苦受难的一生,从麦子落地到成为食物被端上饭桌,更是一个漫长又复杂的过程。烹煮的时候实际是我与麦子之间无声的对话,我不允许自己用凑合的心态和草率的行为与之相见。

  想起麦子,我就想起以种植麦子为生的父亲。父亲的一生都在和土地打交道,种植麦子尤为擅长。麦种是他收割打碾的时候就精挑细选的,下种的田垄要翻耕得不深不浅,撒种要均匀细致,耙地要平整到位。麦子生长的时候,地里锄草打虫,那是自不待言的事。麦子抽穗意味着匆忙的麦事就要开始。父亲要把麦场一遍遍碾压瓷实、平整,镰刀要磨得明亮锋利,碾场的所有家什都要准备就绪。至于哪一天动镰,他都拿捏得十分准确,太早了麦粒不够饱满,太迟了则会熟透到容易破壳。总之,对于麦子,父亲是认真的,他人生中大部分时光都俯身在土地上,他把每个过程都要不遗余力地做到恰到好处。我一直认为一个人如果没有了解过麦子的成长或参与过麦事,那一定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在种田上,父亲一向是独断专行的,只是由于某年他一次急切的决定,让正在碾场的麦子被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击得惨不忍睹,我亲眼见到父亲疯了似的抱起扫帚在大雨里徒劳地挥舞,最后像个孩子一样瘫坐在地上呜咽。之后很久,他一直懊丧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时起,我就懂得了他对粮食的情感。儿时吃饭,父亲多次教导贪玩的我要坐下来慢慢吃、想着粮食是怎么来的,“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是他的口头禅。那既是对我生活行为最初的约束,更是让我从小就要懂得每一粒粮食来之不易。每当生活困难、我们有所懈怠的时候,父亲会意味深长地说:“再苦哪能比得过庄稼,在风雨里站立,在艳阳下成熟,有哪一棵麦子抱怨过什么?”作为一个无神论者,每年过年,他总要在灶前向土地神焚香祈求,虔诚地磕头作揖,有时念念有词,是他对这一年粮食丰收、全家温饱的感激之言。我于是从父亲身上早早学到了像庄稼一样从容不迫、一往直前的气概,也学到了对土地和粮食的敬重。

  即使后来没有再去过麦田,我也始终忘不了麦子生长和收获的情景,即使如今食用的雪白的面粉不再是父亲劳作的成果,我对麦子的情感依然如故。我能做的,就是珍惜粮食,用心做好每一餐,让每一把面粉在烟火升腾后变成柔软劲道的食物布满味蕾、温暖胃腹,让生活的气息清香悠远。这,才是对生命的敬重,对生活最好的姿态。

  原文链接:http://www.northnews.cn/2018/1123/2974003.shtml

 

【责任编辑: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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