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村庄的小河里，水塘边，生长着一些莞草，这莞草特别喜欢干净的环境，太阳升起又落下，露水晞了又打湿，蛙声一片，小虫浅吟，莞草在清水中悄悄生长。村庄近处的河塘，鹅鸭经常打扰，水质有点浑浊，是看不到莞草身影的。

　　盛夏，锄禾日当午，父亲到小河里洗了一把澡，就在小河边寻找莞草。发现一些莞草，有三四尺高，几十株挨在一起，茎叶墨绿墨绿的。

　　父亲很高兴，两手紧紧抓住水中莞草的底部，小心地拔着，生怕拔断了莞草。一棵棵莞草拔上来了，摆在岸边晒着，根部白，茎秆绿，阳光曝晒着，亮眼。父亲又去别处寻着莞草。一个中午，拔了几百棵莞草，收拢起来，捆成两小捆，用锄柄担着，这才回家，日头已过晌了。母亲埋怨父亲“：也不知忙什么，饭菜早就凉了。”父亲笑笑说“：趁中午，我去拔点莞草。天热，饭菜凉了正好吃。”

　　吃过饭，父亲就把莞草摆在院子里晒，晚上收起来，如此数天，莞草晒得不干不湿，柔韧绵软。父亲是编织蓑衣的高手，搓了一根细麻绳，用莞草在麻绳上打了个领子。自此，父亲下地干活，就用蓑衣领包着一把莞草，放在田头。

　　干活歇歇，父亲在地头田边树荫下蹲着，编织蓑衣。一扣连一扣，环环相扣，父亲两手不住地绕来绕去，用一根根莞草打扣连接，丝毫不敢怠慢。光滑的蓑眼在面前，莞草头掖在下面。菱形的蓑眼，一天天见多，蓑衣也一天天见大。干活时，父亲就披着蓑衣，戴着斗笠，遮阳凉快。歇歇或空闲时，再继续编织蓑衣。一个夏天，一边编织一边使用，不知不觉中，莞草蓑衣就编织成了。

　　那时的农村，蓑衣斗笠是农家遮风挡雨的用具，家家必备。蓑衣还可以当作席子使用，夏天晚上乘凉，田间地头休息，可以坐在或躺在上面；冬天上河工，莞草蓑衣包着被褥，夜晚就睡在蓑衣上，既舒服又暖和。

　　父亲编织的蓑衣，一米多长，半米多宽。夏天吃过晚饭，父亲一手提着蓑衣，一手领着我，来到大场上凉快。那里已有好多人，大都铺着马穇草蓑衣，还有的铺着凉席。父亲坐在莞草蓑衣边，我睡在蓑衣上，父亲摇着芭蕉扇，给我扇风赶蚊子，听着不远处老爷爷讲着有趣的故事，闻着莞草淡淡的清香，不知不觉沉入了梦乡。

　　也记不清了，父亲编织的莞草蓑衣有几领？有一领蓑衣，一直陪伴着我，从老家搬到镇里，从镇里搬到城里，多年也不使用了，但舍不得丢掉，有时拿出来看看，一面棕黑色的扣眼已磨得光滑明亮，另一面长长的莞草还很柔韧。

　　有一年，一家农耕博物馆馆长不知从哪里打听我有一领莞草蓑衣，就来找我，劝我捐献。我虽然有点恋恋不舍，但经不住他多次劝说，那就捐给农耕博物馆吧，这领莞草蓑衣也算有了归宿。（王诵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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