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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果的姿态

来源:呼和浩特日报 作者:      2018-09-04

  塞北秋日的山谷和草坡,是野果们丰盈的世界,它们或窃窃私语或沉吟不语。我肩挎背包,盘桓于蛮汉山深处。一只不知名的鸟儿,从峡谷深处突地飞起,掠过狭窄的河谷,朝远处飞去。回身望去,在邻近盘山公路的石坡上,一簇簇浆果闪烁着宝石般的光泽。这是曾令我们馋涎欲滴的沙棘啊!但它们尚青着。摘一颗品尝,味道酸涩不堪。

  沙棘,儿时我们都管它叫“酸溜溜”。旧城小召牌楼斜对面、“隆祥号”食杂店东边的空地上,秋风四起时,老乡或小贩会在这儿叫卖山果子。最早亮相的是酸枣。它们圆润似珠子,布满绿褐相间的色斑,人称“花红枣”。其实它们还没完全成熟。山民熟知酸枣的脾性。不早也不晚,此时它们的果肉最厚实,口感也脆生。倘若果实变成红褐色,味道尽管酸甜可口,但果肉却绵软且皱缩了。之后会有卖面果子和山梨的。初冬时节,沙棘开始面市。熟透的沙棘,如橙黄色的小珠子密匝匝地长在带刺的枝条上。吃上几颗,就酸地倒牙,回味却甘甜。小贩用剪刀把它们枝上的刺剪干净后出售。

  一些卡车司机去山西拉煤时,路过山区,会折取不少缀满沙棘的枝条,和满车乌黑发亮的优质无烟煤一同拉进城,用来馈赠亲朋好友。有的司机则会将卡车开到小召牌楼前,将这些沙棘卖给小贩。

  长大后,大青山中,我见到了酸枣树。它们谦逊地伫立于山谷中,身躯并不伟岸。只是一种灌木罢了。和沙棘一样,酸枣树柔软的枝条上也长满了刺。这些刺隐藏在碧绿的叶丛中。当我试图摘一颗酸枣尝鲜,利刺开始抵抗我的入侵。事实上在我并未看到刺时,手就被扎伤了。当然,我完全可以挥舞木棍“揍”它们(打酸枣)一顿。但面对如此美丽的酸枣树,我所能够做到的,就是小心翼翼地避开利刺,摘上几颗。当我坐在宽阔的河谷休憩,眺望大青山那起伏不定的轮廓线,以及风中摇曳的荨麻,和草坡上白、紫、蓝、粉的野花,便嗅到了从山坡刮来的百里香和野蒿相混合的浓烈味道。

  这是大山给予我的一种补偿吧。嗅着从大山腹地弥散而来的山野味道,倾听着头顶上山雀的美妙啼声,我已心满意足。当凉爽的秋风吹光酸枣树的叶子,枝上的刺显露无遗。酸枣已熟透,干缩至几乎仅剩下一层薄薄的果皮。但在我心里,它们却甘美如饴。我以为,若仅是为打酸枣从城里跑到山上,所获的快乐实在有限。何况许多野果和野菜,对人类的造访并不欢迎。它们的身上长满刺,如酸枣、沙棘、荨麻、刺儿菜等等。我曾在某山村采摘荨麻,戴着手套,手仍被蜇伤了。这使我悟出,任何一种生命,哪怕渺小如草芥,面对入侵者,它们都会举起自己的武器进行顽强抵抗。尽管这种抵抗往往是徒劳的。

  一棵野生果树,远比我们人类显得更加从容。在深山幽谷的怀抱中,它们平静地孕育着新的生命,让果肉变得丰满,仿佛要爆裂开去,让果核变得坚硬,仿佛像金属般结实。当果实坠地或被鸟儿携带到远处,果实被埋入土中,果核变得柔软。在某一时刻,幼芽破土而出,并将长成一棵新的大树。

  在大青山,我始终未见到山梨和面果子。但当我在土默川平原见到众多山梨树时,却也欣喜不已。我们那时常去乡下探望妹妹的奶爸和奶妈。在浓荫避日的林荫小道上穿行,葱郁的玉米地、碧绿的菜地、蓊郁一片的苗圃,从眼前一一晃过。一条南北向的土路赫然入目。路东苗圃西边便是一堵由山梨树集合而成的树墙。枝条高挺而稠密。它们竭尽全力地朝空中伸展,交织成美丽的绿色天篷。

  有树的地方就是天堂。这堵蓊郁的树墙连同苗圃,以及附近的田园风光,成为我心中的伊甸园。初夏,繁密的叶丛中,簇簇白色的山梨花盛开着。伫立于树丛下,凝神轻嗅着四处飘溢的花香,聆听着蜂儿们飞翔的嗡嗡声,我便陶醉其中了。当远处传来农用车马达的轰鸣,以及孩童们的嬉闹声时,我才猛然从梦幻般的情境中苏醒过来。太阳当空照着,树下却一派清凉。农夫和过路人都喜欢在这处绿色天篷下歇脚和纳凉。

  当山梨挂满枝头,平原已然是一派秋天的光景了。附近苗圃的沙棘树也结出了密密的果子。这些沙棘果,与那些山梨一样尚未成熟,但已吸引了不少贪馋的目光。尤其是山梨,总有一帮孩童站在树下,用树枝或石块击打它们。这些果子既硬又涩,他们咬了一口,便厌恶地吐掉了。树下散布着不少被咬了一口的山梨。蚂蚁们被这秋天的美味所吸引,纷纷聚拢来啃吃这些被人们遗弃的山梨。

  受好奇心驱使,我曾从树墙的缝隙中钻进了苗圃。苗圃里的玫瑰花依然盛开着,仿佛仍旧陶醉在夏天的爱情和浪漫中。隐身于密草丛中的蟋蟀们,则用它们接连不断的美妙鸣声提醒着人们:秋天已经来临了。是啊,在这个收获的季节里,我能做些什么?

  我想为山梨树画幅画,特别是在公主府公园见到山梨树后,这种念头便愈发强烈了。和结成树墙的山梨树不同的是,这些山梨树有着充裕的空间伸展自己的身躯,长得枝干粗壮、树冠硕大。主干满布皱纹,还长了不少瘿瘤,外表粗糙不堪却苍劲有力。它们已有许多岁了吧。我想起了饱经沧桑的垂暮老人们。而那些碧绿的叶子和洁白的花朵,又像是满怀激情和青春梦想的年轻人。

  苗圃中集结成树墙的山梨树,或公园枝条散漫的山梨树,山梨成熟后,纷纷坠落于地,树底下铺了一层,却几乎无人去捡拾它们。我捡拾了几个,放置家中,只是闻它们散发出的甜美味道。这来自大自然的、令人陶醉的味道。

  自从知道山梨的学名后,在我心中,它便是另一幅模样了。秋子梨,一个富于季节变幻感的学名。半生不熟时,它们的口感和味道生硬和苦涩。待放置于果皮颜色发黄,捏之软塌塌的,味道变的酸甜可口,且有山果特有的浓烈味道。但果肉较为粗糙,咀嚼时有一种沙沙的感觉。不是沙果果肉的沙,而是面梨果肉那种小颗粒似的沙。隆冬时节,小贩的排子车上摆着一堆冻成黑色冰坨的山梨。买些带回家,用井水激出里面的冰,它们仿佛含着一兜晶亮的甜水,变得绵软和酸甜多汁了。

  面果子,学名辽宁山楂,也许是最为孩子们所喜爱的一种野果了。幼年时,在塞北秋天阳光的照耀下,旧城小召牌楼北头的空地上,有小贩叫卖面果子。地上铺块白布,把口袋里的一些面果子倒在布上。它们每一颗都是如此地光润,宛若紫红色的玛瑙珠子。这是孩子们的天赐美味。在萧瑟的秋天,生长于大山里的孩子,要比城里的孩子更有口福吧。奔跑在大山上,他们尽情品尝着山中的野果,面果子、欧李、野葡萄、秋子梨、沙棘、山丁子。踮起脚尖或干脆爬到树上,一摘一大把……

  原文链接:http://www.northnews.cn/2018/0904/2924969.shtml

 

【责任编辑: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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